在我上小学五年级时,曾遇上一位好老师。他就像是个旅者,背着满囊的学问,在我的世界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。
我亲切地称呼他为“菠菜”老师,不仅是因为他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是“波(取谐音)”,更因为他与生俱来的热情,给人莫名的亲近感。“菠菜”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很有大学者气的黑色圆框眼睛,因为很深的度数,那眼睛总是不知疲倦地坐着“滑滑梯”,他的习惯动作便是抬抬眼镜,耸一下肩。
上“菠菜”的作文课,感觉与别的老师都不太一样。记得一次写山茶花,他把手背在身后,神秘地对我们一笑,随即问,知道我要上什么吗?未等我们作答,他立马伸出手来,掌心里躺着一朵深红色的山茶花。他从花蕊开始,和我们一起一片一片花瓣地观察,我们口中迸出的每一个词,诸如“娇艳”,“妖娆”,“如仙女的晚礼服”之类的都一一变成了他的板书。
想想学校的语文老师,教我们写关于“爱”的作文,板书简直是通用版,什么“生动”、“创意”之类的要求,至少重复几百遍,不用想也背得出来。可最后的结果呢?总是“雨中送伞”、“雨中送伞”……还是“雨中送伞”!似乎这是唯一可以表达“爱”的主题。更难以接受的是,如此老套的选题竟然颇得老师赏识,还批“优”!“菠菜”老师是深恶痛绝此类缺乏新意的习作的,至少在这一点上我和他站在同一战线上。
上“菠菜”老师课外写作课的那段日子里,我的作文一直处于“巅峰”状态。那些富有灵感和创意的词句不时地注入我的笔墨之中,流淌在字里行间。“风游离于草丛中”,“那辆漆着绿皮的老式火车缓缓带我驶向广袤的天边”等令现在的我依然颇感自得的字句,都出自于他的循循善诱。我写得越带劲,他也批得越给力。常常是批着批着,突然一击案,举着我的作文纸大叫一声:好文!难以言喻的激动,随后猛灌一口咖啡,在同学的眈眈目视下走到我身边,拍拍我的肩膀,道一声:“写得好!”再把划满红笔批注和波浪线的作文纸交到我的手中。每每这时,我的心里都像被涂上了厚厚一层蜂蜜,甜得透不过气来。
印象中那节作文课,他像平时那样讲得绘声绘色,我们也听得兴致勃勃。下课时,他拿出手机,故作平静地说:“我要被调回总部去了……”接下来说了什么,我一点也没听进去,只觉得天立刻阴了下来,似乎还刮起了风,心里顿时变得一片空白。
后来,他把临别合影的照片E给了我。照片上的我没有笑,大家也都没有笑,只有他摸着我的头,手搭在我的肩上,咧嘴笑得好坦荡,一如平时的热情和爽朗。再后来,我和他通过几封邮件,他帮我修改过几篇习作,就再没什么消息了……
三年来,他的课堂作文我一篇都未扔过。不久前理箱子时,又翻出了箱底的那一篇篇习作。手抚过纸上那红笔、黑笔,轻轻、淡淡的沟壑,恍如昨天,不,前一秒,还刚刚上过他的作文课。他激情澎湃的声音就像是海燕般久久盘旋在我的心灵上空。他这位旅者,在我心灵中镌刻下一行行平淡却令人难以忘怀的印记。狂风和海水只会让它们刻得越深、越有份量。
致心灵的旅者——我的“菠菜老师”。
详略不得当